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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一漫记丨不夜的重庆,不睡的人

来源:澎湃新闻2023-05-02 20:52:15

夜是张伟豪的战场,他说自己是见月亮最多的人,所以把月字放进店名里。但他没有时间抬头欣赏月色,更多时候是在埋头烤串。

“要吃啥子嘛?”一个穿着淡蓝色T恤的年轻男子走到张伟豪的烧烤摊前,盯着冰箱里的烤串,张伟豪微笑着问他。


【资料图】

傍晚六点半,天色未暗,来吃夜宵的人还不多。男子从冰柜里取出两串羊肉串,两串骨肉相连,一串鸡翅,一串土豆片,一串豆角,两串小瓜。张伟豪递给他一个白色镂空的塑料篮子,让他把烤串都装在里面。

招呼客人坐下后,张伟豪从篮子里取出烤串,再一串串平铺在提前预热好的烤架上,几分钟后,肉串发出滋滋的声音,烤架上飘起一缕缕青烟。

张伟豪眯着眼,烟熏得他皱起眉,给肉串翻了个身,又从旁边桌子上相继取出一瓶胡椒粉,盐巴,辣椒粉,右手一边抖一边撒在烤串上。

“老板,来个炒饭噻!”烤串还没好,又有客人喊道。张伟豪让自己招的杂工过来盯着烤串,他快速站到另一边的炒饭锅灶前。打火,上锅,下油,铲起一勺白米饭下锅,一只手搅,一手掂锅,米粒飞到空中,又跌落锅底。接着,他又相继把各种调料加进去,最后撒上葱花和切丁泡菜,满满一碗,端到客人桌前。

傍晚六点左右,张伟豪的摊位,卖烧烤也卖炒饭等小吃。

张伟豪穿一件白色短袖T恤,胸前挂着黑色围兜,上面印着“抓紧搞钱”四个白字。

“妹儿,勒边坐!”他一边拧开一盏白炽灯,一边招呼刚过来的客人。他的摊位主打的是泡椒脑花,锡纸鲫鱼,蒜蓉粉丝茄子,网红把把烧,功夫炒饭等。整条夜市街上,和他一样的烧烤摊主最多。

“老板,结账,算一哈嘛!”有客人等不及,催促张伟豪。他从烧烤摊转到炒饭摊,又从炒饭摊转到餐桌周围,来来回回,他的脸越来越红,额头上冒着汗。

夜幕降临,笼罩着张伟豪的烧烤摊。其他夜市摊主陆陆续续点亮了霓虹灯牌,紫色,红色,绿色的灯光连成一片,映照着城市的夜空。夜空变成彩色,渗进薄薄的雾气里,覆盖在城市的街道上,覆盖在来来往往的行人身上。

在鲜香麻辣的重庆,夜市是一张名片。它的市井烟火气,从不拒绝任何人,也容纳了这座城市和人的夜晚心事。

夜市一角。

不夜的重庆

重庆是山城,地势高低起伏。张伟豪的烧烤摊紧挨着马路,坐落在一个有点倾斜的坡坝上,十张矮脚方桌整齐摆放在旁边一块少有的平地上,桌子上铺着黑白相间的千格鸟桌布,每张桌子配四张橙色塑胶靠背椅。

按照管理规定,夜市通常从傍晚六点开始,持续到凌晨三点。但摊主们会在下午五点左右,从家里陆续搬出烧烤架,锅具碗具,食材,桌椅等,一切准备工作就绪,一个小时就过去了。

张伟豪今年27岁,在夜市摊做了5年生意。从技校毕业时,他进了一个汽修厂打钉子,成为流水线上的工人。那时每月工资一千多,不够他开销,“耍朋友(谈恋爱)都不够哦。”他回忆说。

于是,姐姐让他到自己的烧烤摊帮忙,每月给他开四五千的工资。张伟豪不惜力,干活很拼。后来姐姐在其他市场开了小吃店,就把这个夜市摊位转给了他。

张伟豪记得,疫情前,吃夜宵的人很多,生意最旺时,他还招了三个杂工,每月发给他们每人三千的工资。后来,客流明显少了,他经常坐在椅子上发呆,看来往的行人和车流。即使如此,他还是会出来摆摊,毕竟 “能挣一点是一点。”

张伟豪不是重庆市里的人,他的家在离重庆主城一百二十公里外的垫江。因为要摆夜市摊,他在附近租了一间房子,每月租金一千多,加上几百元的摊位费,有时会让他感受到生活在城市的压力。

这些年,重庆成了网红城市,张伟豪也听过许多网红景点,比如穿楼而过的轻轨,夜里灯火辉煌的洪崖洞,长江索道。但他白天要补觉,晚上要出摊,几乎没有消遣的时间。

有时候,他觉得自己不像一个年轻人,“要操心的事情太多”。

比起去热门景点,张伟豪更喜欢夜市里的生活,那里是他能掌控的领地。在他眼里,烤好一串烧烤大有学问,“不能太焦,不能太绵,不能不新鲜,不比他在工厂打钉子简单”。

防疫放开至今,张伟豪感觉客流还没有恢复到从前的水平。但他坚信生意会越来越好。

客人较少时,夜市摊主们会串门聊天。张伟豪的“邻居”是一对年轻的“90后”夫妇,他们的摊位面积比张伟豪的小一半,摊位租金也便宜一半,只卖些简单的凉面,冰粉,糯米凉虾,面条抄手。

张伟豪邻居的摊位。

夫妻俩原本在重庆服装市场有一家店,但疫情期间生意不好,倒闭了。丈夫开始跑网约车,白天接单,晚上就和妻子一块儿出来摆夜市。他们有一个三岁的儿子,平时是父母带,但现在父母身体不好,他们就把孩子带到了夜市。

夫妻俩忙碌起来时,一个盯着锅里的抄手,一个拌着手里的凉粉,孩子趁父母不注意,跌跌撞撞跑进了张伟豪的烧烤摊里。

孩子淘气,把手伸进张伟豪洗净的青菜里,拿起一颗四处挥舞。张伟豪看着他,笑嘻嘻的。孩子没站稳,膝盖着地扑下去,哇哇哭起来,张伟豪连忙放下手里的锅铲,把孩子抱起来,又给他一颗煮熟的鹌鹑蛋。孩子止住哭声,就跑回父母身边了。

晚上七点多,不忙的时候,张伟豪把一大锅海带排骨汤端到桌子上,加上一碟空心菜,一盘青椒肉丝,盛好米饭,往邻居的摊位走去。过了会儿,邻居夫妻牵着儿子来到他的饭桌前,几个人围坐在一起,边聊边吃起来。

“你勒个佐料有点香哦。”邻居丈夫说。

“那肯定噻,我自己弄的。”张伟豪笑着说,夹起一块排骨浸入蘸料碗里,扔进嘴里大口嚼起来。

“不知道五一生意啷个样哦?”邻居丈夫又说。

“不知道噻,不好说哟。”张伟豪心里也没数。

说完,他几筷子刨光碗里的饭,又起身走到烧烤摊前,掏了掏里面的木炭。木炭表层的灰掉下去,露出橙红的火光,映红了张伟豪的脸。

醒着的人

夜色越浓,张伟豪的夜市摊生意越好,他也越来越精神。

在这个夜市,张伟豪见过形形色色的人。有人只点一个菜,几瓶酒,发呆,一直坐到凌晨三点才离开。还有朋友聚会的,有时是年轻人,有时是中年人。一些人不喜欢去灯红酒绿的酒吧,反而更喜欢接地气的街边夜市。几个人围在一张矮桌前,你一筷子我一筷子,大声聊天,嬉笑怒骂,人们的声音交织在一起,飘荡在街上,“夜晚似乎没那么孤独了”。他用抹布擦了擦手,又转身走到烤箱前。

有时也有外地人,甚至外国人来考烧烤吃,张伟豪在方言和不标准的普通话之间切换,但他不会英语,只能手舞足蹈地比划。

根据他的观察,来吃烧烤的,有深夜下班的,也有深夜睡不着的,还有肚子被饿醒的、嘴馋的。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故事。

一个冬天夜里,凌晨两点左右,一个女孩穿着单薄的睡衣跑到他的烧烤摊前,哭着说要10瓶啤酒。女孩看上去和他差不多大,头发乱糟糟的,睡衣也没扣好,穿着一双拖鞋。

张伟豪看着不对劲儿,就说要不你先喝一瓶吧,喝完再拿。女孩不同意。他只能取出10瓶啤酒拿给她。

女孩坐在桌前,一边哭一边喝。张伟豪猜测她是遇到了感情上的问题,但他不敢多问。只是一边留意女孩的状态,一边招呼其他客人。女孩喝完6瓶啤酒后,没怎么哭了,也没醉,付完钱就离开了。

在夜市,张伟豪最怕遇到喝酒闹事的人,酒意正酣,劝不住。但幸好这样的事情很少遇到。这份日夜颠倒的工作赚的是辛苦钱。之前,张伟豪招了一个杂工,干了不到一个星期,就喊腰酸背痛,还摔破了两个碗,张伟豪发给他一个月工钱,让他离开了。

张伟豪在农村出生长大,很小时就跟着父母去地里干农活。他习惯了起早贪黑,比起在工厂打钉子,他更喜欢和不同的人打交道。他说,趁自己年轻,多干点儿活。

夜里,客人吃完陆续走后,留下满桌空碟,空酒瓶。张伟豪迅速把它们捡走,生菜倒进垃圾桶,再用抹布把桌子擦干净,迎接新客人。

他说,收拾速度一定要快,要干净。不管多晚,只要没收摊,新的客人就会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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